【民族團結】孔子識破的這支箭,竟穿越了數(shù)千年

www.xghelper.cn     發(fā)布時間:2025-10-13     來源:攀枝花市應急管理局      選擇閱讀字號:[ ]     閱讀次數(shù):

2500多年前的一個午后,一只身中長箭的隼鳥突然墜落在陳惠公的宮苑內(今河南省周口市淮陽區(qū))。眾人圍觀,只見那箭頭似為石制,箭身約有一尺八寸長。圍觀的眾人雖見多識廣,卻無人能說出這是支什么箭。孔子此時恰好在陳國旅居,一眼便認出“此肅慎之矢也”,然后向眾人解釋道:“從前周武王打敗了商,國勢強大,四方來朝。北方的肅慎人進貢此箭,以表臣服。武王為昭示遠人歸附之德,將貢品分賜給諸侯。國君可以差人去舊庫里找找,說不定還能找到。”陳惠公派人查尋,果然在一金飾木盒里發(fā)現(xiàn)了肅慎之箭。

孔子所一眼識破的,正是肅慎人特有的狩獵工具——楛(hù)矢石砮(nǔ)。這個遙遠的午后,中原陳國的宮苑內,一支神秘的箭矢,悄然聯(lián)通了千里之外的東北雪原,引人遐思。2000多年后,隨著黑龍江、吉林多地相關器物的出土,這段被歲月掩埋的文明對話再度浮現(xiàn)。

(一)貢矢演變里的肅慎之路。肅慎(又稱息慎、稷慎),是滿族的遠古先民,也是東北地區(qū)見諸文字記載最早,與中原交往最早、最為密切的族群之一。肅慎人創(chuàng)造了一套適應寒地森林地帶的獨特生存體系。他們用樺樹皮造船、馴養(yǎng)獵鷹追蹤獸群,不斷改進各種漁獵工具——“楛矢石砮”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。《后漢書·東夷列傳》記載了楛矢石砮的殺傷力:“長一尺八寸,青石為鏃,鏃皆施毒,中人即死。”肅慎的楛矢石砮之貢由來已久。據(jù)《史記》《后漢書》等記載,至遲在周武王滅商后,肅慎便以此為貢品與中原建立聯(lián)系,被周王室視為“王命所及”的標志。春秋時期,孔子在陳國仍能精準識別出“肅慎之矢”,說明其作為肅慎標志性物品,已成為跨越數(shù)百年的文化記憶。

漢代,肅慎稱為挹婁,生活在今松花江下游、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流域。此時的挹婁從屬于夫余,未直接朝貢中原。但漢代典籍如《大戴禮記》等仍屢屢提及肅慎的朝貢史,以示周德遠播。三國時,挹婁通過遼東公孫氏向曹魏進貢,獲魏明帝冊封并賜金印。至南北朝,肅慎后裔勿吉,或通過高句麗或直接向北魏、東魏進貢,貢品除楛矢外,還包括獸皮等。唐代,肅慎后裔稱“靺鞨”,黑水靺鞨漸強,唐朝設黑水都督府實施羈縻統(tǒng)治。這一時期,楛矢石砮之貢達到制度化高峰,黑水靺鞨朝貢頻繁;與此同時,粟末靺鞨建立的渤海國也延續(xù)了貢矢傳統(tǒng)。契丹滅渤海國后,靺鞨諸部遂以“女真”之名見諸史冊,受契丹統(tǒng)治。隨著鐵器普及,石砮的軍事價值下降,女真的貢品逐漸轉為北珠、人參等珍品。金朝建立后,女真成為統(tǒng)治者,楛矢石砮退出朝貢,成為女真族源敘事的文化符號。元代,東北設遼陽行省,驛站交通和賦稅制度取代了朝貢體系,楛矢石砮因實用價值不再,徹底退出貢物序列。到了明代,楛矢石砮雖已不見于官方記載,但仍在一些文獻里被視為“肅慎—女真”一脈的歷史符號。清代將肅慎追溯為滿洲祖先,楛矢石砮作為祖先遺物,被納入皇家祭祀體系,使其從政治貢物轉變?yōu)槊褡逭J同的文化符號。

(二)中原“回贈”帶來深層互動。如果說肅慎的楛矢石砮是東北先民遞給中原的“名片”,那中原王朝的回贈便是打開邊疆大門的“文化鑰匙”。20世紀六七十年代,遼寧朝陽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(簡稱“喀左縣”)、魏營子文化遺址等地陸續(xù)出土了多批商末周初的青銅禮器窖藏,器類包括鼎、簋、甗等。其中不少器物的器型、紋飾乃至銘文,與中原周文化核心區(qū)出土的同期青銅器高度一致。研究表明,這些國之大器很可能是通過周王朝對邊疆地區(qū)的頒賜、饋贈或經(jīng)由封國等政治文化渠道輸入至遼西地區(qū)。《左傳·昭公九年》所載“肅慎、燕、亳,吾北土也”,既是周人基于其天下觀對北方疆域的政治表述,也是邊疆族群在政治聯(lián)系與物質文化交流的基礎上,主動接納中原禮制、雙方共同塑造地域認同的一種體現(xiàn)。

中原對東北的文化影響,除青銅禮器外,還體現(xiàn)在陶器生產(chǎn)等技術的傳播上。例如,在遼寧岫巖北溝西山遺址的北溝文化遺存中,出土了部分具有龍山文化因素的黑陶;遼寧新民偏堡子文化中晚期遺存中,也可見到具有大汶口文化因素的陶器。由于大汶口文化與中原仰韶文化、龍山文化存在長期而深入的技術交流(如彩陶工藝、快輪制陶與黑陶技術),遼西地區(qū)的偏堡子文化在吸收大汶口文化器物因素的同時,也間接承接了中原文化區(qū)的影響,構成了一個“中原文化→大汶口文化→偏堡子文化”的間接文化互動鏈條。在信仰與神話層面,文獻中亦有相應印證。《山海經(jīng)》記載,肅慎之地生有“雒常”樹,“中國有圣帝代立者,則此木生皮可衣也”,意即當中原圣王即位時,該樹便可生皮供衣;無獨有偶,中原神話中《淮南子》所載的“建木”,位于南方“眾帝所自上下”之地的都廣,為溝通天地之梯。“雒常”與“建木”雖分屬不同文化體系,卻都具“溝通天地”之意向。尤為值得注意的是,“雒常”的祥瑞顯現(xiàn)與“中國圣帝”更替相系,這一敘事實則是將邊疆族群的自然崇拜轉化為中原正統(tǒng)的象征與文化認同,亦可視為早期中原與東北邊疆文明互動的又一見證。

    從文獻記載到考古實證,楛矢石砮的千年歷程提醒我們,那些慣常被認為是“邊緣”的地帶,往往是充滿活力的文明“十字路口”,它們不是被動的接受者,而是積極參與并塑造中華文明的“活性成分”。

審核: 楊世杰   責任編輯: 王靜